不应有的自责

　　《晶莹的泪珠》是著名作家陈忠实人生的一个片断，讲述他因当年休学一年，父亲在弥留之际进行自责的往事。

　　陈忠实休学虽然是因贫穷所致，但他没像《高玉宝》中的高玉宝那样，发出“我要读书”的呐喊，而是心情十分平静地提出了“我要休学”。并将休学理由讲述得平静而又理智，才使得教务处女老师为他流下同情与理解的“晶莹的泪珠”。那年他已14岁，学习成绩总在班上排名前三，但他父亲是一个农民，只靠卖粮卖树挣点钱，实在是供不起他和哥哥两人上学。父亲为此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提出要他休学一年，等哥哥明年考上了师范，可以免除学杂费了，就将省出来的钱让他去复课。他是个明理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给父亲那张脸上周期性地制造忧愁呢”，于是心甘情愿地提出休学申请，走进教务处，请那位女老师在休学证书上盖章。

　　这位女老师给陈忠实感觉就像姐姐那样善解人意。她知道对于一个好学生来说，“白白耽搁一年多可惜”!而她更为担心的是，他从此就一直耽搁下去，很可能荒废了学业。她去找了校长，可能是去为他申请助学金，但未能如愿；她也许想资助他，但又爱莫能助，这才使她“温柔妩媚的气色渐渐回归到眼角和眉宇里来了，似乎有一缕淡淡的无能为力的无奈”。最后，她送他到学校门口，她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泪珠。这同情的泪珠让陈忠实永志不忘。

　　25年后，陈忠实的父亲在生命弥留之际，向儿子表达了自责与忏悔。陈忠实当年因贫穷而休学，责任不在父亲。父亲不仅不应忏悔和自责，反而应当骄傲和自豪。因为他并未空许良愿，而是不惜千辛万苦让儿子第二年就复了学，他尽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那位女老师也尽到了她应尽到的责任，尽管只是她的同情心和晶莹的泪珠。因为正是有了她的这种同情，才使他“沉静地忍受痛苦和劫难而不至于沉沦”。所以，有些时候，同情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它的善意可以滋润一个人干枯的心田，能使一个人增添不甘堕落的信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