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0 - 《新湘评论》2018年4期

XinXiangPingLun
XinXiangPingLun
看天下
没有见过海，真想不出她是什么 袖，任浪花打湿鞋袜，那清风碧波，像是 那海底的古城，那长满了绿苔的墙，那
样的。 从天上，从地下，从四面八方，从我的五 曾是住宅和商店的房。真不知这一片
眼前这哪里是海呢？只有水，水 脏六腑间一起涌过。我立即被冲洗得 深蓝色中还有多少个这样的谜。本
的天，水的地，水的色彩，水的造型。 没有一丝愁绪，没有一星杂虑。而那隆 来，不管是亚洲高原上的大河，还是澳
那如花灿烂的浪，时起时伏的波，星星 隆的浪，滚滚的波，那浪波与礁石搏斗 洲大陆上的小溪，都将在这里汇合；不
点点的雨，湿湿软软的雾，一起塞满了 的音乐，又激荡起我浑身的热血。海 管是杨贵妃沐浴过的温泉，还是某原
这个蓝天覆盖下的穹庐。她们笑着、 啊，原来是这个样子。 子能电厂用过的冷水，都要在这里相
叫着，舔食着天上的云朵，吞没了岸边 每天，我在海边散步，便被织进一 聚。时间和空间在大海里拥抱。太阳
的沙滩，狂呼疾走，翻腾飞跃。极目望 张蓝色的大网中。我知道这水和空气 晒着，将这一切蒸发、循环；台风鼓着，
去，那从天边垂下来的波涛，一排赶着 本是透明无色的。但天高水深，那无 将他们翻腾、搅拌。亿万年的历史，五
一排，浩浩荡荡，如冲锋陷阵的大军；那 数的“无色”便织成了这种可见而不可 大洲的文明，纵横相间，一起在这里汇
由地里泛起的浪花，沸沸扬扬，一层紧 触的蔚蓝色，似有似无，给人一种遐 拢，融进这片深深的蓝色。科学家说，
追着一层，像秋风田野上盛开的棉朵。 想，一种缥缈，一种思想的驰骋。朱自 物质是不灭的，那么捧起一掬海水，这
那波浪互相拥挤着，追逐着，越来越近， 清说，瑞士的湖蓝得像欧洲小姑娘的 里就该有属于大禹那个时代的氢，也
越来越高。赶来到脚下时便成一道道 眼，我这时却觉得这茫茫的大海蓝得 该有哥伦布呼吸过的氧。于是，我明
齐齐的水墙，像一匹扬鬓跃蹄的野马， 像一个神秘的梦。 净的心头又涌上一汪蓝色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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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着扑上岸来，“啪”的一声，一头撞 渐渐，我奇怪这海的深和阔。那 当我从海湾的那边返回时，是乘
在那些圆溜溜的礁石上，顷刻间便化作 滚滚的海流何来何去？那万丈长鲸， 的船。风平浪静，皓月当空。船在月
了点点水珠和星星飞沫。还不等这些 何处是它的归宿？那茫茫的彼岸又是 光与水波织成的羽纱中飘荡。我躺在
水珠从礁石上退下，又是一排水墙，又 什么样子？我想起书上说的，在那遥 铺位上，倾听那海风海浪的细语，身子
是一声巨响，一阵赶着一阵，一声接着 远的百慕大海区，舰艇突然失踪，飞机 轻轻地摇晃着，不由想起那唱着催眠
一声，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倒是水雾 会自然坠落。在大西洋底，有比喜马 曲的母亲，和她手里的摇篮。本来，地
里的那几只海鸥在悠闲地盘旋着，打着 拉雅山还高的海岭在起伏，有比北美 球上并没有生命，是大海这个母亲，她
浪尖。我站在礁石上，任海风鼓满襟 大峡谷还深的海洋深谷在蜿蜒。还有 亿万年来哼着歌儿，不知疲倦地摇着，
摇着，摇出了浮游生物，摇出了鱼类，
又摇出了两栖动物，脊椎动物，直到有
猴、有猿、有人。我们就是这样一步步
海 思 梁 衡 地从大海里走来。难怪人对大海总是

这样深深地眷念。人们不断到海边来
旅游，来休憩，来摄影作画、寻诗觅
句。原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血统，自
己的影子，自己的足迹。无论你是带
着怎样的疲劳、怎样的烦恼，请来这海
滩上吹一吹风、打一个滚吧，一下子就
会返璞归真，获得新的天真、新的勇
气。人们只有在这面深蓝色的明镜里
才能发现自己。
当我弃船登岸时，又转过身来，猛
吸一口带咸味的空气，海啊，你在我的
心里。